雯 文

冬雨夜

夜里一場冬雨下來，淅淅瀝瀝地滿世界亂灑，氣溫驟然降到冰點。穿過宿舍后面的小道，地面濕滑，呵氣成霧。

咖啡廳生意很火，這樣的夜里，很難抵擋一杯濃郁溫暖的拿鐵，加上那里曖昧，氣氛慵懶。

選一靠窗的座位，打開桌燈，隨手翻著一本過期的雜志。偶爾抬頭，注目窗外發呆。此時的小雨絲，已慢慢變成雨夾雪。一層玻璃門，就這樣分隔著兩個世界：外面冷風呼呼，幾片枯葉濕漉漉地上下起舞，街面少有人跡；里面音樂舒緩，柔曼的旋律繡織著無邊的春意，暖氣融融伴著低聲絮語。時間，就這樣在兩個世界不加任何修飾地流失……

忽然，窗外傳來不合時宜的嬉笑。走近了看清，是下自習的中學生。只有他們在大聲說話，大口呼氣，不畏懼這寒冷的圍裹，好象身體的熱能在不經意間流走。似乎受到了感染，不自覺地打了個冷噤，囑服務員把暖氣再開大些。

這樣的冬雨夜里，我那僵持許久的思維，漸漸在這溫暖的室內復蘇，想起了雨巷里的紫衣女子和大一那年的圣誕舞會。記憶是敏銳的，就像導火索，一遇火花，便滋滋燃燒起來。當年總那么執著，可以對著藍天大笑，在操場上高呼“萬歲”！空氣總那么純凈，樹木綠得耀眼。

天，還是那片天，如今再次仰望，居然有絲毫的感傷如淚潸然而下……

情懷已逝，如同路過的風景和錯過的人。每當獨坐在這樣的夜里，有沒有人和我一樣，懷念起當年的小兒女情結？會不會總有一股溫暖盈在心頭，一絲微笑漾在嘴邊？

音樂是人類獨特的心靈語言，唯有共鳴，才會發現：生命若是一枚音符，一經組合，就會成為能表達完整意義的旋律。

于是，我坐在那里，幻變成音符或旋律，穿過時空，想著一切美好，一切珍貴，一切永遠值得珍藏或珍惜的往事，象過了幾個世紀……

冬天的雨夜，是喚醒記憶的情場。

雨夜的冬天，是尋找丟失的夢境。

家鄉的端午節

端午節又快到了，又一次在離家鄉千里之外的城市過節。原本，生活在喧囂的大城市，很容易讓人遺忘掉這么傳統的節日。今天偶爾和網上的朋友聊天，才發現端午節已如分別多時的朋友，款款向你走來。

于是，很自然的，腦海里就浮現出家鄉過端午節的情景。

每年的端午節，天氣都是好的，早晨總是在一股自然的清香里醒來，睡眼惺忪地發現，每家門口早已掛起了一束束艾草。吃過奶奶包的粽子，再戴上她親手做的艾草香囊，就背起小書包，踏著暖暖的晨光上學去。那條從我家老屋子通往學校的小城街道，雖窄窄的，卻很干凈，我差不多走了十年光景，從小學到高中，十年的時光，它見證了我從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兒，漸漸長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全部過程。我也對它的一瓦一檐、一花一草，了如指掌。那樣的熟悉，如親情般，以至于往后在我獨自漂泊異鄉的日子，夢中也全是它的模樣。

平日里，小城街道的清晨是寧靜的，端午節的這一天卻很早就熱鬧起來，附近的村民早早地就將艾草堆在街道兩旁出售，除此還有雄黃、雄黃酒、小香包、粽子之類的。討價還價聲夾雜著些歡笑聲、祝福聲，濃濃的小城人情味兒，便如五月的陽光，盈滿了整條街道……

這樣的環境里，我相信再木訥的人也知道：端午節了，下班，放學我要早點回家。然后，整個上午，端坐在教室里，腦子里卻在不斷憧憬中午那頓溫馨、豐盛的午餐。這種時候，小學一般會放半天假，讓家長帶著小孩去河邊看賽龍舟。于是，中午放學就迫不及待地沖回了家。席間，看著大人們紅光滿面地飲著雄黃酒，自己就一個勁兒地往肚子里塞粽子。飯后，全家又一起到河邊等著看賽龍舟。那條不算寬的河道兩旁，早被人們圍得水泄不通，那時，我們小孩兒常常被父親架在肩膀上。現在想來，那比賽也真普通，可象當時那樣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的熱鬧場面，現在即使過年也很少見到了。到了晚上，一家人圍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享受著小城微微的河風，抬頭就能見著一片繁星如織的深藍天空，那一刻，真覺得自己仿佛超脫了世俗，遠離了塵囂，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大學里，每年都能吃到媽媽從家里帶來的粽子，也時常想起家鄉小城悠閑散漫的生活，但那粽子的香，最終還是沒能抵過外面大千世界的誘惑——我走了，從此告別了再也回不去了的童貞時代。

大學畢業，我背起行囊，踏上了異地漂泊的路。為了追尋自己所謂的“理想”，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為了生存，獲得過機會的欣喜，也品嘗過失意的苦澀，看到了世間百態，體味了人世冷暖。身在繁華又寂寞的大城市里，一旦靜下來，腦中就浮現出家鄉的小街——那幽幽的棕葉香，她喚醒了我多少淚濕清夢的春夏秋冬啊！

那熟悉的、彌漫著艾草香的家鄉小街，我何時才能重歸你的懷抱？也許，終有一天，漂泊累了，我不能不想到你，像疲憊的鳥兒，飛進你的懷里。

到那時，你那一方凈土還能容納我這滿身塵土的孩子么？

若故鄉是條小街，我就是永遠飄忽在街面的一縷縷清香……

清明·思紛紛

清明將近，印象中，這個季節總是有很多的故事發生。“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確是一個乍暖還寒的時候，剛剛吹過幾陣暖風，又下起幾點軟綿綿的小雨，那暖風夾著雨絲真不知熏倒了多少文人香客。白娘子和許仙應該也是相遇在這個季節吧，“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煙。”所以有了“送傘”的情緣，想來醉人的應該不止那美景和如酒的春雨罷。

這也是一個思緒蕪雜，愁思多夢的季節。豈不聞，易安云：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正是謂：春風短，愁思長。陰雨連連，心潮起伏，容易思慮過度。或曰：人非草木。

人說草木無情，然春風一起，就是千樹萬樹，細雨澆下，便是藤長柳綠，我倒疑惑了：世人皆言無情，何至報效如此？實則大概是對“無情”這個詞的曲解。草木本無情，只是尋著天道“春榮秋枯”了，然世說的“多情”與“無情”都是世人賦予的罷。

可見，世人比之草木有不同，便在于“情”和“思”。二者可以悅性情，然也是一切悲愁的源頭。

想如自然萬物一般超脫，無奈何，我既非草木，亦非圣人。置身俗世，歷經過一些塵事，心亦不能免俗，偶有患得患失。忽遇一位舊友，該女特立獨行，學生時代便引起不少風言風語，臆想中的她現在應該是一副歷盡滄桑的模樣。沒成想，那日一見還如當年般意氣風發，只是言語舉止間越發淡定了，看來她是“急流勇退”了。很是欣賞她現在那股子“榮辱不驚”，得她面授真經曰：簡單便快樂了。  是了，我若能將身化草木，心比璞玉，然榮辱皆不能動我心，俗事又能奈我何？想必歐陽修當年也是為俗事所困，以至于觥籌交錯間，便自醉于“山水之間”了。

清明將至，眾看官流連于山川春色之間時，切莫忘情、貪杯，動了凡心喲！

秋天的色彩

從小到大，我是如此喜愛深秋這個季節——盡管別人說它悲涼或是蕭肅。

這個季節時會刮起北風，每到這時，我就懶懶的不想動，更愿意呆在家里或是固定在一個與北風無緣處，靜靜享受午后暖陽的溫柔。這個時候，思維就突然很活躍起來。思考對我來說是件很快樂的事，尤其是在這個季節，最好伴著幾支粉紅百合的清香。

是呵，不是嚴寒的秋冬，又怎能讓我在此刻如此深切的感受著陽光的愜意和溫暖呢！

我想，喜歡秋天的人大多有著沉穩而豐富的內心吧。有時候，蕭瑟的秋風也很無情，把整個世界都變得冷清，很像我性格里面有時孤傲有時傷感的情緒。有時候，一夜之間枯葉已經簌簌地遮住了整個湖面，湖心還是清澈地一泓，像我內心一直為自己編織的那個童話世界。

一直喜歡深秋的色彩，有顏色又不雜亂，很喜悅卻不張揚。楓樹紅了，銀杏葉子黃了，跟些常綠的喬木排在一起，就呈現出有層次感漸變的色差來。我常駐足在遠處觀望那些圍坐在一起曬太陽的老人們，金黃的陽光和金黃的樹木，畫面中閃耀的銀色發絲和那落在皺紋縫隙里的陽光一樣，表達著一種豁達和閱歷。

含不掩飾地，比起奮斗的堅信，我更喜歡收獲的喜悅。當然，我也明白，天底下不該有不勞而獲的事情，今天的喜悅也是昨天奮斗來的結果，因此我覺得此刻享受生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秋天也昭示著快近年關了，一年緊張工作后，盼望著春節和家人幸福的團聚，心里充滿了喜悅和期待。

今天，深秋午后明耀的陽光又穿過玻璃門照進我的新家里，斜斜地灑在靜靜開放的百合花上。生活多美好，自然多美妙，我們的人生也該如這鮮花般嬌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