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資格預審名次的排定,是業主對合格企業人員素質、技術設備實力、社會信譽等各方面情況的綜合評價,大橋局居中,這說明對大橋局知之甚少。針對這一情況,處長張關成親自掛帥,總工孟慶浩、副總工鄧任等加入,以加強開發部的工作,并抽調李多修、劉振亞、劉季衡、王國全等技術骨干,準備編制標書;黨委副書記兼副處長郭中機負責公關,積極開展對外宣傳。
1989年1月28日,在北京買回招標文件,遞交投標書截止時間為同年4月15日9時整,即投標時間僅有兩個半月,中間還夾著一個春節。招標文件是厚厚5大本及菲迪克條款一百余頁,全是英文版本,這是國際招投標的法定文字。處領導分配我主持工程量清單編制工作,實際是從翻譯到編制的全過程。初期,總工忙于出差和公關活動,具體工作全落在我頭上,自知不量力,勉為其難。基于當時五橋處面臨嚴重虧損的嗷嗷待哺狀態,局里的決定是給五橋處帶來生機,雪里送炭。處領導又委我以重任,這不僅是對我個人的信任,而是對五橋處技術干部的極大鼓舞。為了五橋處這個集體的生存和榮譽,在處領導的直接領導下,打一場投標攻堅戰,把五橋處的經濟搞上去。只能當過河卒子—有進無退。隨即我向處領導匯報和建議投標工作的安排:
首先攻克翻譯關。招標文件是報價的依據,應詳細研讀,做到準確理解和吃透。否則,投標報價在某些方面因未遵守招標文件規則,有被取消投標資格的可能,甚至在施工過程中有可能終止執行合同;或理解錯誤和漏項,均影響標書質量和關系到能否中標,當務之急,要看懂招標文件。當時技術人員的外語水平:50歲以上者,已30余年不接觸英語;以下者是學俄語,多年不閱讀,早已淡忘。翁景慶總會計師從職工子弟中找來5名回九江度寒假的大學生,憑他們為父輩干活的親和力,放棄春節假日,用十來天全譯出了。他們既不是英語專業,也不是橋梁工程和造價專業,真難為他們,靠幾本英漢辭典,難免詰屈聱牙,我也為其譯校,好歹給編標書者有了中文本可以遵循和進行操作了。
其次是調查投標工程現場。按照國際慣例,承包商的報價一般被認為是在現場勘察基礎上編制的。一旦標書遞交后,便無權因現場未考察或不周,而提出修改投標、調整報價或給予補償要求。處領導極為重視,遵循“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的原則,由張關成率領孟慶浩、李多修、鄧任、劉振亞及相關人員背著水壺、帶著饅頭,由九江直赴南昌,沿橋址步行踏勘。那時沒有工作餐和招待餐,又臨近春節,我們串村走戶時,已聞到“年味”的油香,饞得口水自咽,但不影響我們對場地踏勘、進場道路、用水用電及原有建筑物拆遷……等情況的調查的積極性和熱情,像偵察兵深入前線取得第一手資料。因現場考察的針對性強,充分利用調查成果,有助于場地布置和施工方案的選擇、料源和運輸方法的選定、以及費用計算的選用。從而減少和避免報價的盲目性,提高報價質量。幾天實地調查,雖然腰酸腿疼,心里卻踏實了。
三是做好施工組織設計。這對報價的準確性和可靠性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初期,我濫竽充數地開“藥單”,提出關鍵性工程的施組項目,和占總標價17%~20%的大型臨時工程的設計項目等。對重點項目要求做2個施工方案進行優化比較,并提出完成設計圖的日期,這可“苦”了劉振亞。他一面牽頭負責,又要親自畫圖,王國全時為施工科副科長,為劉的助手和親自復核。同時,請在國內有名望的橋梁專家局副總粟杰等進行優化和審定。每設計一個項目及時進行經濟評估,若指標偏大,我與振亞及時磋商,修改圖紙。他溫和、幽默、寡言,有獨特見解,畫圖出手快,他那粗黑框的近視眼鏡下,露著深思睿智的眼神。我與他有不同看法時,他不急不燥,以柔對付我這個急性子,配合默契。每天晚餐后,我們散步于九江基地附近的農舍田野,一面研究方案,一面插科打諢。那時,九江經常停電,但編標書不能耽誤,只好等呀等,一直到深夜,干個通宵,第二天照常上班。停電期間,借著月光偷閑片刻,清醒腦子,聊起身邊趣聞趣事,湊起打油詩或順口溜之類的笑話,故有“橋工夜話”的口頭文學創作。后來,在五橋處廣為流傳,成為飯桌上的酒文化。
緊接著標書的編制工作全面展開。碰巧,時值春節,我已幾個春節未回家,處領導特意安排我回長沙與家人團聚幾天。當時,要同時編制兩個橋的標書,參與其事者,大都是第一次接觸,投標時間不等人,是一場拼時間、拼智慧的搏斗,令我坐臥不安。而信任感、責任感、使命感油然而生,工作就是快樂,激勵著我向領導請纓,將府谷黃河大橋標書帶回長沙家中編制。窗外的鞭炮聲、鑼鼓聲充耳不聞,閉門謝客。春節剛過,擬好了3個投標報價方案。急返九江,投入南昌大橋標書的編制。到達九江當晚,連夜通讀了英文招標文件,第二天清晨,繼續校閱招標文件中文稿,結合橋梁、工程造價專業和當時尚未遺忘的英語水平,算是將學生伢子翻譯的不妥處,逐一對照英文原件校正過來了,使配合我工作的青年伙伴能較流暢地理解招標文件。特別是中譯英時,對答疑、文件撰寫、合同詞語,中文都要酌斟再三,譯成英文,更是慎之再慎,一般我初校后,建議特邀唐寰澄教授級高工審定。這下,我有靠山,心神才安定了。
再是編制《工程量清單》。當時,在我國是一新鮮事物,鐵道部咸陽干部管理學院曾舉辦過培訓班。那時把培訓當作政治待遇,出現“干的不學,學的不干”的脫節現象。這次參加國際投標的技術干部均未接觸過,無從下手。我根據《工程量清單》的內容、圖紙的描述、技術規范的要求,結合以往工作實踐,進行數理統計,分析歸納,突破了編制技術上的難關。當今,已普及“工程量清單”招投標方法,那就不足為奇了。我每天只睡3小時,痔瘡復發,不斷便血,沒有時間上醫院,也顧不了這些。在全體編標人員的努力下,手寫筆算的作坊方式,終于3月23日11時,標書初稿完成,歷時約20天,計算紙達幾米高,300多萬個數據,組成一個總標價,恰像一顆濃縮的原子彈,將釋放巨大的能量。
我們這邊日夜編制標書,另一幫人馬緊鑼密鼓地開展“公關”,在局的統一組織和布置下,邀請業主分兩支考察隊,并進杭州和津市兩工地實地考察。錢塘江面上的吊船、鐵駁、龍門吊機和混凝土工廠一應俱全,場面壯觀,曾遭遇巨大臺風襲擊,錢塘江大橋建設仍安然無恙。津市澧水大橋正在懸澆13號墩箱梁3號塊混凝土,負責施工的五橋處二隊工人統一著裝藍色工作服,戴著“大橋局”字樣的紅色安全帽,神采飛揚,緊張熱烈,整個工地錯落有致。業主代表深情地說:“在當前的條件下,有這樣的基建隊伍真難得!”眼見為實,對大橋局“四位一體”的機制,業主深感實力雄厚,隊伍素質好、管理水平高、質量過硬、信譽卓著,是一個信得過的、有經驗的承包商。
經10余天的考察,3月20日前后,兩支考察隊先后回到南昌。
三
3月23日11時,剛完成標書初稿,局里立馬通知先到武漢大本營匯報。當天下午,張關成、孟慶浩、李多修、鄧任乘船從九江出發,利用當晚在張關成的二等艙里商議如何匯報。討論到子夜,精神雖振奮,但近一月來,連續戰斗,仍很困倦,建議暫休息一下。推開艙壁小窗,讓江上晚風吹散艙內的煙味,頓覺神清氣爽。建橋人的樂觀豪放,放蕩不羈,喜插科打諢,調劑長年的枯燥的單身生活,瞄準張關成剛調進五橋處,有的職工還不認識他,前不久,出了“洋相”,我與振亞在編標書的停電瞬間寫了一首打油詩:“新任處長進澡堂,滿身皂沫剛搓上;冷熱水管忽斷流,探頭門外問端詳:管理人員瞪大眼,答曰你去找處長。高呼我是本處長!”張很大度,聽了哈哈一笑,慶浩反復朗誦。我怕張尷尬,把話題岔開,繼續討論標書。其實缺水問題,前幾任處長都存在,后已解決。這里取笑的僅是張“滿身皂沫剛搓上”的窘態罷了。
3月24日10時,局黨委正開會,我們一到,會議中止。局領導、局正副總工程師、開發部、施工處、技術處等部門負責人聽取匯報。局長沈成章提出“低價中標,索賠贏利”的方針,按此“八字方針”,我和鄧任連夜趕回九江,在第一方案的基礎上著手編制第二、第三、第四方案,每個方案均有側重的施工組織設計,據以計算標價。不是以某一方案為基數乘以降造系數,而是扎扎實實地編了4個不同方案的標書,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在這節骨眼上,我便血不止,仍繼續奮戰。慶浩找我談話,希望將原最低報價1.09億元方案下浮到9000萬元左右,要降1900萬元。我分析了五橋處當時狀況和困難、管理水平和技術優勢,特別是已確定的施工方案和施組,不宜降得太多,否則,虧損。一直談到了深夜3點,我才松口,將大型臨時設施進一步優化和壓縮,如此,最低報價修改為1.024億元,只降了660萬元。后來才知道粟總主張不超過1億元;李瀛滄副局長主張超1億元,多幾百萬元也可,我的堅持與后者不謀而合。13天后,又帶著4套方案登上九江開往武漢的江漢14號輪。身上像“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輕快感,像高考的中學生放松下自己。看夜色茫茫,江水滔滔,有著投入到大自然懷抱里的歡快感和愉悅感。
4月8日,離投標時間僅剩6天。當天上午11時15分,我們再度向局里匯報,局領導最后決定:作好幾手準備,到北京后繼續等南昌方面的消息,再行商榷。
4月9日,副局長李瀛滄率局副總粟杰、局技術處唐寰澄教授、局開發部副部長郭先濤和五橋處張關成、孟慶浩、李多修趕往北京。當時,免票登記困難,我是硬席坐通宵熬到北京的,并隨身帶“府谷黃河大橋投標文件”。鄧任、劉季衡、王國全等一幫人暫留在漢陽繼續標書的文整工作。
4月10日,清晨一下火車,總局洪云處長來到北蜂窩鐵道部招待所找我,她叮囑開會要關好門窗,出門要環視周圍有無不熟悉的人。頓時,弄得氣氛緊張。原來招標期間,各企業間的“間諜”活動撲朔迷離,我們剛下火車,參加府谷黃河大橋投標的其他單位,立馬探悉到我們已進京,連住宿處都知道。為嚴防泄密,務必進出門小心“火燭”。當天上午,李瀛滄、李多修前往總局,向張韜副局長匯報府谷黃河大橋標書。李向張介紹我時,輕松地說:“這次請多修介紹施組和標書,看看夠不夠高工水平,請張局長面審。”張副局長歉意地說:“以前我們不了解情況。”他們倆老友的寒暄,倒令我羞澀。馬上轉入正題,張說:“府谷黃河大橋關系到 ‘中鐵工總’能否奪得神朔線中標問題。其他工程局修不了黃河橋,你們大橋局一定要穩操勝券,以保‘中鐵工總’,所以派洪云同志具體與你們聯絡。后天答辯,我們一定要先拿下府谷黃河大橋!”我將該橋3個方案的施組和標書,一一作了匯報和解答。最后拍板拋最低價,嚴禁泄密,控限兩三人知道。
4月11日,府谷橋密封標書;南昌橋標書裝訂成冊,一式5份,4套共20冊,分頭攜帶送往北京、南昌。裝標書的包包既重又大且顯眼,怕被人誤當財寶盜走,派劉季衡等3人護送赴京,走得急,來不及簽票,他們一直從武昌站站到信陽、鄭州、石家莊,分段搶到3個座位,總算捱到北京。
4月12日,李瀛滄副局長帶領李多修、劉季衡參加府谷黃河大橋開標會,由李副局長主答辯。業主宣讀報價,并公布標底。事前,毫無標底的蛛絲馬跡,當宣讀大橋局報價最低,接近標底達99%時,會場騷動,一片驚訝,其他投標單位流露出似信非信的眼神,他們的印象:“大橋局大預算”,推理“大標價”。某工程局副局長當即會上表態,愿意降低報價,語調平和仍掩蓋不住內心激動地說:“大橋局是橋梁老大哥,他們修建武漢大橋時,從不會到會,提出了‘建成學會’的口號。我們今天交點學費,第一次在黃河上修橋也能建成學會。”業主不同意臨時修改報價,某工程局副局長怏怏地離開會場,還瞟了我們一眼,我們禮貌地報以微笑。
4月13日,從這天開始,我們和留在南昌的郭中機、鄧任、劉振亞不停地打電話,南昌等北京拍板,北京等南昌情報。一聽到鈴聲,哪怕是門鈴聲、自行車鈴聲,條件反射地跑過去抓電話。一套600余頁的標書攤開進行挖補,每套有4個方案,招待所沒有那么大的辦公桌可供使用,只好攤到地板上。慶浩、多修、季衡三人在暗淡的燈光下匍匐挖補填寫,像指戰員在地壕里攤開軍事地圖,點點畫畫。時鐘已過零點,繃緊階級斗爭弦的女值班服務員聽房內有動靜,看個究竟,兩次敲門探詢。我費了一番口舌,既要“說清楚”,又要保密,釋疑一番,邊表歉意。第二天清晨,我覺得打擾了本樓服務員一宵,不好意思地從個人提包里送每人一點蘋果—真是小兒科,禮輕人意重嘛!
4月14日晚,臨戰前夕。離南昌大橋投標時刻越來越近,氣氛越來越沉悶。張關成、孟慶浩、劉季衡三人在房間苦思,誰也沒吭聲,空氣像凝固似的。李瀛滄在另一房間里,手指夾著香煙來回踱步,叫我陪他,研究4個方案,投哪一個?我對每個方案的優缺點,再次提綱挈領地作說明,對未提及的問題,盡量地提醒補充。他認真地聽,仔細審核數據反復研究。他是教授級高工、橋梁設計專家出身,他夫人是橋梁造價專家,所以他研究施工方案的可行性和經濟性得心應手,是里手行家。這次由他作出決斷,可有些棘手。報高了,成了廢標,愧對編標的同志,更愧對五橋處2000余名職工。報低了,動輒就減少幾百萬元上千萬元收入,五橋處賠不起,只能吃補藥,不能吃瀉藥,指望這個橋翻身。他再三思慮,難難難,臉色肅穆,不停地抽煙,他一抽煙,我的咽喉便敏感地咳嗽,只好用手帕掩口,怕咳出聲打擾他的思路。時鐘已敲了三下,是凌晨3點了。我捧著電話機,和南昌的鄧任“老三老四,一號二號”的大聲通話。怕泄密,電話中不能講具體數字,只能按預先約定好的序號扯著嗓子喊。南昌方面沒有任何新情況,愛莫能助,只有聽北京的。時間已到極限,不能延誤了,李瀛滄同張關成、孟慶浩、李多修幾經研究,最后拍板:采用第4方案。
我像指戰員傳達司令員命令,抓起電話機向鄧任呼叫:“定了,請‘老四’出去。”“明白,請‘老四’。”鄧任重復呼著,并在南昌準備遞交“第4方案”副本的最后準備工作。
同時,我們在北京請李副局長作為法人代表簽字,以床當桌,在600余頁的標書上逐頁簽名。先是簽3個字,時間來不及,改簽他姓名中間那個難寫的“瀛”字,弓著腰,趴在床上一頁一頁地簽,累得手酸背疼的,畢竟近花甲之年了。其他人則按第4方案填寫標書的空白,逐類逐項,一條一款地往上填。夜深寧靜,萬籟俱寂,門窗緊閉,壁燈齊明。這些晝不出戶,夜不安寢的人,屏息無聲地、緊張有序地打一場無硝煙攻堅戰,只有翻轉紙頁的清脆聲。待全部就緒,已凌晨5時了。
4月15日清晨7時整,李瀛滄、張關成、粟杰、唐寰澄、孟慶浩,餓著肚皮代表大橋局準時出發投標。命令李多修留下睡覺休息,哪里睡得著!連續幾夜未合眼,眼皮卻實睜不開了,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地躺在床上。9時剛過,電話鈴聲響了,劉季衡第一個告訴我:大橋局報價最低,工期最短,按國際慣例,我們中標了。剎那間,我像分娩的母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寶貝那一瞬息降生人間第一啼哭聲帶來的歡快和幸福中,眼睛含滿淚花,說不出話來。一時,鐵道部招待所的電話驟增,一個接一個打進打出,第一句話:“中標了,恭喜!”當天,神朔鐵路業主也宣布大橋局中標府谷黃河大橋。一天連中兩個特大橋標,首創大橋局新記錄,全局上下歡騰。特別是五橋處九江基地的廣播,輪番地向職工家屬播送北京消息。人們用紅土地般的激情表達著自己的歡欣,像過節日一樣,自發地放起沖天喜炮,相互道賀,興奮雀躍,彩旗迎風飄揚。北京這邊參加開標會的同志一回到鐵道部招待所,就被圍上了。
大橋局參加開標會的同志8:50邁進國際招公司二里溝談判大樓,按承包商到達先后,依序將標書擺在進門的一張條桌上,大橋局第二名。與此同時,在南昌的鄧任等人,也將4份副本準時送達到指定地點。其他幾家投標商卻全都把副本帶到了北京,弄得業主直搖頭,稱贊大橋局對“小事”都考慮嚴謹周密。9時整,遞交標書截止時間到,遲送者作廢。隨即由國際招標公司代表從有效的投標書中,以最后到達的承包商開始,宣讀標書,公證機關監證,大廳一片寂靜,公示牌顯示:
“重慶市橋梁公司, 總報價:1.7581億元。”
“交通部公路二局, 總報價:1.4411億元。”
“鐵道部大橋工程局,總報價:1.0248億元。”
“中國公路橋梁公司,總報價:1.6646億元。”
宣讀完畢,仍然寂靜。突然,重慶市橋梁公司一名代表刷地站起,高聲說:“我受總經理委托,總報價降低5%。”大家一愣,隨即一陣哄笑,他自己也跟著笑起來。即使降低5%,也有1.67億元,仍居高位,何況不符合招標規則,退出會場時,還是那位代表,憨厚地抓著頭皮,用正宗川味對大橋局的代表說:“哎呀,這次我們連門都沒摸到嘛。”
李副局長一回到招待所,拍著我的肩膀說:“多修,要是拿出你們計算的和你推薦的1.09億元,那是投‘神’了!公布的標底是1.00億元,可上下浮動10%,1.09億元入圍了,仍是最低標!”
當天晚間,中國鐵路工程總公司領導在豐臺設宴慶祝大橋局中標府谷黃河大橋,同時祝賀南昌大橋中標。總公司宴請基層單位,未聽說過,這次可說是破天荒!
四
開標之后,接下來是評標。隨之,承包商與業主進行合同談判,過五關斬六將,萬里長征才走完第一步。從業主透出的信息,又要拉上某局與大橋局放在一起評審,好有比較和鑒別。中標,就得看評標結果。這下對方突然還陽,又抖起來了。心里雖有壓力,但我們言行依然謹慎,旗幟鮮明地表示:五橋處憑自己的實力,確保南昌大橋優質、低耗、安全、快速地建成。業主中曾到錢塘江、津市工地考察的人員,也目睹過大橋局的實力,基本上傾向將大橋工程交五橋處,但對手資金的優勢,不無影響。
評標結果,大橋局74分,對方某局69分,大橋局五橋處獲勝。根據菲迪克條款,業主發“中標通知書”前,先進行“澄清會” —中標談判。
5月3日,舉行第一次談判—澄清會,一直到7月24日,歷時約3個月。先口頭答辯,隨著中英文一一澄清,局開發部葉文桂處長也幫忙校譯。一場馬拉松式的談判令人精疲力竭。七月流火,汗流浹背。會上的降暑飲料由我們自備。自帶西瓜,請中丹國際咨詢公司的丹麥專家品嘗。遇到紅沙瓤的瓜,我們悄悄地朗誦了工地流傳的打油詩—“西瓜頌”:“刀進瓜開兩半啦—好瓜!”雙方談判人員各事其主,爭論得面紅耳赤。當達到共識時,像西瓜甜絲絲地會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