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武

樓下那條馬路，兩邊各種一排樟樹。大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葉，宿舍樓落成時種下的。那時，每當刮風下雨時，小樹苗都會在風中搖擺，我老是感覺風太大，擔心小樹苗會被連根拔起。

不知不覺間，一晃就過去了十七個年頭，我的臉上已被歲月刻下了痕跡，頭發也被風霜染白幾縷。可是，小樹苗卻茁壯成長起來，已有水桶那么粗了。夏日炎炎，兩排樟樹的茂密樹枝如同一道綠色的天棚，為行人遮擋毒辣的太陽；春秋兩季，淅淅瀝瀝的小雨，有時也很難把馬路打濕。

今年清明過后，樓下對面靳家的梨樹已經長滿了新綠，香椿樹也伸出新芽，滿眼一片春色，讓人心情都舒暢起來。一次下班時，不經意間，發現馬路上開始有了很多樹葉。起初三三兩兩的，我也并沒有太在意。第二天，上班時，猛然發現馬路上竟然有了很多樹葉，有的三五成群地擠在一塊兒，有的孤孤單單地零落在一角。這樹葉從哪兒來的嗎？我不禁好奇起來。于是，我蹲下身來，拾起一兩片落葉，仔細端詳起來，這不是香樟的樹葉嗎？我心底猛然一驚。都說葉落秋風來，可是這還分明是春光無限好的春天啊？我拿著樹葉邊走邊思索著……

回到辦公室，我迫不及待地打開字典查閱起來。從字典上得知：樟樹亦同香樟，常綠喬木。花小黃綠色，廣布長江以南各地。

可是常綠喬木竟也會落葉？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接下來的十幾天，每天上下班，我時常抬頭對香樟樹仔細觀察，發現樟樹在落葉時，并沒有像楊柳那樣，落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和瑟瑟抖動的枝條。而是每落下一片葉子，在落葉的原枝頭邊上就會長出一片新葉，同時還冒出些許黃綠色、油菜籽般大小的花蕾。落葉的順序是從最高樹冠上自上而下進行的。上一層完全長出新葉后，下一層才開始落葉。

低頭看路，果綠、淺藍、絳紅、土黃中隱隱約約透著馬路的灰白，好一條錦繡斑斕路。走在上面都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弄亂了這天然的錦繡。每當自行車、摩托車和汽車從落葉上碾過，還會串起陣陣“沙沙”聲，落葉追隨著翩翩起舞。

細端詳每一片落葉，竟也是滿目斑斕。那果綠是剛剛離開樟樹落葉的正面顏色，邊緣上鑲嵌著淡淡的淺藍。還沒有一個毫米寬的淺藍很細，但很有規則圍住那果綠，想必是為了讓那果綠能更長久些。絳紅涂滿了剛從樹上掉下來落葉的背面。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逝去，淺藍消失了、果綠變成了絳紅。再過一些天，絳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就是那土黃。逐漸加深，慢慢地從背面侵到落葉的正面，直到落葉徹底干枯。干枯的落葉隨風吹動，大多數都聚集在樹根旁，是在“葉落歸根”？

天沒亮的時候，環衛工人將路面上的落葉掃攏成堆，有時會用火點燃。點燃后冉冉的煙霧透出淡淡的樟木香，撫醒從夢想走出的人們。

還不到立夏，樟樹就會停止落葉，依舊一派郁郁蔥蔥。那些只有菜籽般大小、綠油油的小果實，正在孕育，待到秋時，就有豌豆大小，紛紛掉落在地上，為未來播種下希望。

在江西的很多地方，有這么一個風俗，哪家添女兒，大人們就會種下一棵樟樹苗。等到女兒出嫁時，就會把長大的樟樹打成箱子，隨同女兒陪嫁。樟木香能防蟲蛀、祛霉斑，還帶有特殊的香味，能為女兒增添不少光彩。